过去20多年来，我们都看着冰岛音乐女王Björk的音乐产量由每两年一张全新官方专辑，而下降至每4年一张全新官方专辑 —— 到了近年她已维持着这样的产量密度。但我不是说今年即将要踏入50年华的Björk乃养尊处优起来，而是她要达至每张专辑都是处心积虑而来的杰作，也是解释一直以来粉丝们都是那么引颈以待她的新作面世，每次都能够带来相当的谈论价值。

《Vulnicura》是Björk继前作《Biophilia》后4年来的全新专辑。然而由于《Vulnicura》的歌曲外泄，于是Björk实行提早两个月把专辑在1月20日先行在iTunes上发表；而实体唱片则按照原定计划留待3月中才面世 —— 毕竟这个3月份，Björk不但要发行新专辑，还有自月初开始在纽约MoMA举行为期3个月的同名展览《Björk》、展开《Vulnicura》之巡演、在月底出版音乐生涯回顾书集《Björk: Archives》等等连串活动。2011年的前作专辑《Biophilia》，记载了Björk的高度创意野心，覆行着她走在时代尖端的跨媒体/新媒体姿态以及别具内涵的题材意念。这是每首歌曲皆有互动游戏的APP专辑，也是勾勒出科技与大自然之关系的概念专辑，还有用上特别为她研制的电子乐器装置演奏，这一切皆让当年的《Biophilia》成为一时佳话。相比之下，《Vulnicura》并没有如《Biophilia》的创意野心，反之这是来得较务实的Björk作品，回归以歌曲为本，从而被形容为“传统”的Björk的专辑，甚至被拿来跟1997年的《Homogenic》相提并论。《Vulnicura》的谈论焦点，是开宗明义地作为Björk的“分手专辑”，以她与美国视觉艺术家Matthew Barney的感情关系告一段落为主题 —— 两人在2013年已正式分手。在电音与弦乐作水乳交融的曲风下，这是一张来得幽美、哀伤而悸动的Björk作品，但却不见得太过悲情沉痛。Vulnicura即拉丁语的“伤口治疗”之意，唱片封套再次交由M/M Paris担任美指，Björk的造型就是要在胸口/心脏位置显露出一个大伤口；而限量版唱片封面则由录像制作人Andrew Thomas Huang操刀，Björk化身成人类与火山的混合体，在破裂的胸口间流出熔岩，然而这个封面的影片版本（见歌曲《Family》的短片），最后其破裂胸口却得以自愈修复。所以《Vulnicura》在分手专辑的大前提下，其实这是她的治愈系作品。以音乐创作作为治疗，Björk不独凭歌寄意写成《Vulnicura》的歌曲，同时也将她的戚戚然情绪谱写成歌曲弦乐编曲；除了歌词与旋律之外，她又在另一个层次上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方式来勾勒出其思潮起伏。当你细品《Vulnicura》的作品时，都可听得到其中的复杂情感。而电音制作方面，与Björk联袂操刀的主要是委内瑞拉电音才子Arca，此君曾跟Kanye West、FKA twigs合作而名闻遐迩，但其实Björk早在《Biophilia》巡演时已找过他担任Afterparty的DJ；另一制作人，是英国Ambient电音乐手The Haxan Cloak。两人都是这次Björk的电音制作新宠。家庭成员影响到Björk的专辑创作，已非首次。2007年专辑《Volta》的创作背境，是她与Matthew所诞下次女Isadora Bjarkardottir Barney之后，母女俩相处之间，跟小女儿分享与谈及女性的事情时，便令她构思到多个关于探讨女性的歌曲题材。因为《Volta》的影响是源自正面的，所以唱片封面也来得充满童幼缤纷玩味；但《Vulnicura》的背后，却是来自感情的伤口。音乐创作人与爱侣分手，致使他/她怀着破碎的心灵来创作出一张伤感的专辑出来，那并不出奇，例子不胜枚举。然而在《Vulnicura》里Björk却以记录形式来主理她这张分手专辑 —— 专辑内的大部分歌曲都具体地附有分手前后的月份注释，描写出当时的状况，早至分手前9个月、迟至分手后的11个月，以跨越20个月的时间表，来赤裸裸地记载她与Matthew Barney的感情关系决裂过程。所以《Vulnicura》也是一张概念专辑，开场曲“Stonemilk”在电影感的弦乐下道出感情亮起了红灯说起，再到“Family”唱出父亲/母亲/孩子的家庭三角关系已不复存在，只余下父亲与孩子关系、母亲与孩子关系，没有了爱的三角，令Björk感到最悲哀的不是分手后她失去了伴侣，而是女儿失去了完整的家庭。从音乐的角度而言，《Vulnicura》的歌曲感染力，则是来自Björk的歌声、弦乐与电音节拍之三角关系，触动心灵、摄人心魄的曲目乃比比皆是。主打作“Lionsong”交织出淡淡然的思古幽情，长达10分钟的“Black Lake”祭出伤春悲秋的哀痛，到中段由重型的电音节拍划破，而有Antony and the Johnsons的Antony Hegarty客串献声合唱的“Atom Dance”则好比圆舞曲般曼妙。

《Vulnicura》再次告诉了我们：Björk的官方专辑从不会叫人失望。（袁智聪）